设计公正总是根植于个人经历,通过改变日常生活来实现。Wandile Mthiyane 是正在践行这一理念的建筑设计师,也是在种族隔离政策施行时期成长于南非德班市(Durban)的社会活动人士。他很小的时候就为建筑设计所吸引,这与他的童年经历有关。他意识到自己想要通过努力来消除种族隔离制度积累的社会影响,为未来打下更好的基础。目前,他创造的社会影响,包括改造自己家乡德班的工作受到了世界认可。
Wandile 是 Ubuntu 设计团队这一社会企业的 CEO 与联合创始人,他也曾成为奥巴马基金会的被资助者以及世界青年领袖峰会(One Young World)的大使。在过去的几年间 Ubuntu 设计团队与安德鲁大学(Andrews University)的建筑设计硕士课程合作,密切参与中低收入社区活动,发展 Ubuntu 住宅项目(Ubuntu Home)以解决当前住房短缺的问题。其中一个案例就是在 Umbumbulu 社区开展的,展示了与学生共同工作能带来的连锁效应的项目。在接受 ArchDaily 采访时,Wandile 谈到了他早期工作的灵感来源,种族隔离政策如何影响到他的设计方法以及他如何营造当下的社区环境。
你为何选择学习建筑?
世上绝大多数孩子都爱玩过家家,我和我的朋友们也不例外。但我们成长于南非德班市在种族隔离制度下形成的棚户区,房子太小而我们无法拥有玩耍的空间。这迫使我们仿照父母的样子,建造我们自己的“小屋”。你看,在我们的社区里没有建筑师,因为人人都是建筑师。
在孩子天生的好奇心与创造性的驱使下,我和朋友们到处搜罗废旧金属等剩余材料,在我们家的房子旁边搭成了一个小棚子。那些构筑物一次又一次倒塌,每次我们都吸取教训,建造更稳定的结构。然后我们跑回各自家中,偷偷拿来米面、肉类和香料,一起在小屋中做饭。现在回想起来,我确信那些构筑物大概不是符合防火规范的建筑,但是饭确实口感不错。
我们没有新奇的玩具,也缺少充足的资源;这些基本的经历,尽管有时候挺让人难过,也造就了我们的童年。虽然那些时光也还算有趣,但是夜晚对于我们来说十分可怕。因为我们在睡梦中也不得不担心,万一迎来暴雨狂风,我们的房子就会倒塌。所有这些经历让我向父母承诺,总有一天我会回到这里,为我的社区建造结构安全、外观得体且经济适用的房屋。
你的工作总是以社会影响为重,从南非的 Ubuntu 设计团队创始人到芝加哥的奥巴马基金会的青年领袖。你的背景是如何影响你解放社区并为其赋能的工作的呢?
我成长于建筑设计被用来镇压一个群体以让另一个群体发展的国家。种族隔离是在 1948 至 1994 年间存在于南非的制度。这是一种少数白人群体用来有效压迫、控制并统治多数南非本地黑人群体的制度。南非的种族隔离建筑按种族分隔社区,这种设计使得黑人乡镇社区没有集市与集会场所。房屋被设计成 40 平米的住宅,并被安置在离城镇 40 公里外的地方,这样就迫使南非黑人将他们收入的 40% 用于通勤,而没有多余的经济能力去发展自己的社区。
距离曼德拉成为南非总统结束种族隔离制度已经过去了 26 年,法律早已更改,但社区仍未改变。人们依然要花费他们收入的 40% 以往返于 40 公里外的城镇工作,这只是众多例子之一,显示了这种排他性设计带来的长久影响。在成长过程中,我见证了许多建筑设计导致的严重不公,我将建筑设计作为我毕生的工作,使用同样的工具以期人们能重新团结,并为所有人创造更多机会。
你最近正在进行的一项工作是?
鉴于最近对警察滥用暴力的抗议以及“黑命贵”(Black Lives Matter)运动的持续进行,作为建筑师,我们必须对建筑设计一直是历史上系统性延续种族主义的有效工具这一事实负责。在美国乃至世界各地,建筑设计始终对有色人种的种族歧视发挥根本性作用。与南非的种族隔离建筑相似,一些非正式的歧视与隔离一直存在于美国。1934年,美国联邦住房管理局(FHA)颁布了《国家住房法案》,开始了被称作“红线政策”(Redlining)的歧视性做法。我相信,要弥补过去的错误迎来更公正的明天,第一步要从教育下一代建筑师出发,这就是我欣然开展了这一项目的原因。
Ubuntu 建筑设计暑期项目是校际联合垂直工作室的体验项目,向世界各地的学生开放。我们打造这个课程的初衷是希望它不仅仅只是一个普通的班级,而是能聚集世界上有志于消除种族隔离在南非边缘社区影响的青年们,共同完成这项事业。学生们会将南非作为研究案例,加强对于建筑在强化种族歧视中扮演的角色的了解。
他们会帮助在南非德班市受到种族隔离制度影响,但依然保有活力的家庭建造房屋。课程为目前以欧洲为中心的建筑教育提供了多样化的选择,在这里,参与者们将会了解祖鲁(Zulu)建筑和南非历史,以及它们是如何影响当下的建筑设计的。我们希望能训练下一代的世界建筑师,助力他们设计出动人、平等且包容的空间。仅仅是了解问题是不够的,你需要成为解决方案本身。
新冠疫情给我们的生活带来迅猛的改变。你认为大流行病将如何影响未来设计?
长期以来,跨地域的工作一直是少数学院和大公司的专利,但新冠疫情的发展和其激发的技术进步告诉我们,大家都可以居家办公,同时完成世界各地的项目。我认为新冠疫情在行业中掀起了一场革命,它促使人们通力合作,交流思想,更重要的是,这指向未来更加公平而美好的生活。
你一直致力于改善南非种族隔离建筑的现状,你认为建筑师们的实践工作将怎样解决系统性的种族歧视问题呢?
要解决系统性种族歧视问题的第一步就是让设计师们认识到,他们设计的环境如同重力一般随时随地影响人们的生活。建筑从来不是中性的,要么带来治愈,要么造成伤害。国家社区再投资联盟的一项研究表明:80 年前被政府“红线”标红的居住区中,有四分之三依然在贫困线上挣扎。作为建筑师,我们不仅仅是那些摩天大楼和无限泳池的设计者,也是这些不公正现象的促成者。正如丘吉尔所说,“我们塑造了建筑;建筑也反过来塑造我们”。一旦设计团队能够明白这点,他们就会开始有意识地超脱自己的文化经验考虑设计问题,只有把有色族群(及其他边缘群体)的需求纳入设计中,才能真正有效地实践这个理念。
我认为设计公司应当为少数族裔员工提供更多机会。长久以来,公司为有色人群提供设计方案,而现在是时候让他们在自己的家园设计中起主导作用了。设计公司可以与全国少数族群建筑师组织(NOMA)、青年建筑师(Young Architects)和美国建筑学生协会(AIAS)等组织协作,赞助学生们(比如公司的实习生)参加 Ubuntu 建筑设计暑期项目等类似项目,以了解建筑设计在解决系统性种族歧视问题中能发挥的作用,成为有社会责任感的一代建筑师。
展望未来时,你认为什么是建筑师及其他设计工作者应当首要考虑的内容呢?
曼德拉曾说:“教育是可以用来改变世界的最强有力的武器。”我斗胆对此进行补充,我认为建筑也是能够改变世界的强力工具,是好是坏,全看我们怎么选择。你希望建造怎样的建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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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原文发表于 2020 年 9 月 17 日。
译者:钟佳